作品相關 (12)
關燈
小
中
大
井邊的奇遇，他等不及地回到屋裏，看見了滿滿一桌豐盛的飯菜，還有關嫂溫暖的笑臉，唯獨看不見媽媽的身影。關嫂告訴他，夫人臨時有事出去一趟，今晚不回來了，並哄著他吃飯睡覺。
第二天，關嫂一早出了門朝巷北的尉遲新宅走去。進了大門，她沿路看見傭人們步履匆匆，眉頭緊皺，年紀小的丫頭更是戰戰兢兢，走路一顛一抖，惶恐不安的樣子。關嫂看在眼裏有些緊張，也許廳那頭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，她也不好多問，只得加快腳步進屋。關嫂一走進大廳，便聽見二樓裏傳來劈劈啪啪砸碎物件的聲音，不知是誰在歇斯底裏地鬧騰，仿佛要把家翻個底朝天。
尉遲痕新正坐的大廳中央的梨木沙發上，一口一口不停地抽著雪茄，表情有些嚴肅。他看見關嫂走了進來，一下子掐掉手裏的煙，火冒三丈地朝她吼道：“我不是讓你好好照顧夫人嗎，你瞧她現在瘋成什麽樣子！”
“老爺，我冤枉呀，我一直盡心盡力地伺候著夫人呢，她昨天還好好的，帶夫人回來的保鏢可以作證。我可沒有偷懶呀。”
“你不是跟我說夫人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嗎？怎麽一回來又變成原來的樣子！”
“夫人在舊宅的時候的確是好好的呀，從來沒鬧過，怎麽一回來就變了．．．．．．是不是年輕的丫頭不懂伺候，惹惱了夫人呢？”
“罷了罷了！他怎麽樣了？”
“少爺一直安靜地在籠子裏呆著呢。”
“莫心走了，他也沒鬧？”
“少爺不知道夫人是他的母親，我沒給他們太多機會接觸，倒是夫人有時會盯著籠子發呆。”
“她這次回來就不會再回去了，地下室該清理的都清理掉，清楚嗎？”
“是的，老爺。沒留下什麽東西，還是按原來的老樣子，您放心。”
“嗯，去吧。再到陸醫生那兒領些藥。”
“是．．．．．．我這就去。”
關嫂到醫藥房那去了一趟，準備拿些藥。她臨敲門前似乎聽見藥房裏有女人嬉笑的聲音，但進去卻發現只有陸醫生一人，他正坐在案前工作。
“陸醫生，我是來領些藥回老宅的。”
“好的，你等等。”說著他麻利的起身，走到藥櫃前邊取藥邊詢問道：“我給配的藥吃了效果還好嗎？”
“哦．．．．．．好，好。”
“嗯。老爺交待我再給加配些新的藥，吃了如果沒有效果的話要及時聯系我，我會再重新調配。”
“好．．．．．．好嘞。”
關嫂臨走時，又聽見關了門的藥房裏傳來了若隱若現的嬉笑聲，她停頓了片刻，不禁皺起眉頭，但還是不多理會地離開了。她回到老宅時，天剛發亮。她把領來的藥煮熟了倒在一個碗裏，餵了一只早晨從市場買回來的雞，過不了多久，那只雞就死了。關嫂看著那已斷氣的雞，心不禁顫抖了幾下，這藥真如夫人所說，是會喝死人的！
關嫂來到地下室，看見尉遲俞夏還在睡夢中，他的羽翼已經漸漸豐滿，茁壯成長的翅膀此刻已能將他的整個身軀包裹，防禦風寒的入侵。她知道少爺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，他確實有普通人沒有的東西。但就因為他的翅膀，老爺就要對他下如此狠手嗎？還有可憐的夫人，明明沒了兒子會徹底瘋狂，可老爺卻無視她的需求，生生剝奪了一個母親對兒子應有的思念和愛。生在尉遲這樣的家庭裏面，也許是這對母子的最大不幸。關嫂看著少爺恬靜的模樣，內心又是一陣心痛。但是她似乎沒有時間悲傷了，因為尉遲俞夏如今已經十三歲，不再是過去懵懂的孩子，他已經懂得察言觀色，他可以從關嫂閃爍的話語和表情中觀察到一些不對勁，他總感覺媽媽再也不會回來，總是不斷地詢問關嫂媽媽到底去哪兒了。
十二
這天，尉遲俞夏一個人到後院呆著，少了媽媽的陪伴，他悲涼的心一時無從適應。他走到玉石小井那兒，想向師傅尋求幫助，但是師傅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了，他怎麽召喚也沒有用。最後他無力地癱坐在地上，洩氣地低著頭發呆。他不知坐了多久，坐到腰酸背痛便伸了伸懶腰，卻無意間煽動了背後的翅膀。他用力一揮，地面便旋起一小股卷風，因為用力不均，他差點把自己拂倒。他突然覺得又驚喜又好玩，之前因為臂膀酸痛不敢輕易煽動翅膀，沒想到這回居然還能飛起來。他又抖了下翅膀，這回煽動得更大，飛得更穩。他的身子慢慢地離地，飛起了幾米的高度，飛過了高墻，但沒持續多久便摔了下來，摔得他屁股差點開花。這時關嫂從後院走過，朝他微笑著打了招呼，接著便出門去了。尉遲俞夏記得關嫂每天這個時候都要去新宅匯報情況，於是他便撲通著翅膀飛到高處，悄悄地跟在關嫂的上空飛行。
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，原來外面仍是一睹又一睹的圍墻呀，他不忙於欣賞其他圍墻內的風景，只顧著緊緊跟隨關嫂，生怕跟丟了。他小心翼翼飛得很高，避免讓人發現。過不了多久，關嫂便走進尉遲新宅。尉遲俞夏只顧著尋找媽媽的身影，繞著宅子在上空盤旋了好幾圈，終於在最深處一棟小木屋的二樓陽臺上，看見了一襲及地白色長裙的媽媽，她正站在圍欄邊上，望著樓下發呆。但當她看到兒子突然出現在陽臺時，原本空洞的眼睛裏便凝聚了滿框的淚花。
“夏兒，我的兒子！”她一把抱住了尉遲俞夏，完全不顧他的翅膀阻礙了兩人的靠近。她用力地抱著兒子，撫摸著他的頭發，而自己則全身發抖著。
尉遲俞夏再一次感受到媽媽手中如初見時冰冷的溫度，那是一種淡淡的憂傷，是他無法理解的憂傷。他只以為是因為天氣冷的緣故，於是也緊緊抱著媽媽，張開翅膀護著她，想要給她更多的溫暖。
“媽媽很想你，你過得好不好，有沒有受委屈？”
“媽媽，我也很想你，所以我來看你了。”
“兒子！媽媽不想呆在這裏，你帶媽媽走吧？”
“我們為什麽要走呢？爸爸呢，我可以去見見他嗎？”
“你．．．．．．你要見他？不，不要，他．．．．．．不在。”
“媽媽，我會向爸爸保證當個乖孩子的，不會給你們添任何麻煩。我想求他讓我和你們一起生活，好不好？”
“但是媽媽只想和夏兒一起生活，夏兒就和媽媽一起不行嗎？”
“可是和爸爸一起生活，我們才是團聚的一家啊？我知道爸爸對我有誤會，但是我已經長大了，我懂事了，不再是以前那個夏兒了。我保證不會再傷害任何小貓小狗，我控制得了我自己。”
“媽媽一直都相信你！但是媽媽不希望夏兒再受到傷害．．．．．．你爸爸現在可能還不能夠理解你．．．．．．”
“我知道，因為我殺了他最心愛的狗。但是我會跟他認錯的，不會再發生那種事情了，請相信我。”
“我們先不說這個了，先進屋吧，這裏風有點大。”
“夫人！那是什麽呀？啊，怪物！”一個傭人端著茶盤走進屋子，一眼看見了尉遲俞夏的模樣，嚇得整個人跌倒在地上，害怕地發出驚叫聲，接著便跑了出去。
“燕兒，你跑什麽！”白莫心急忙叫住了她。
“夫人，您沒受傷吧？”燕兒戰戰兢兢地問道，不敢擡頭看旁邊的尉遲俞夏。
“你去通知老爺，說少爺回來了，把大廳裏不該有的臟東西都收拾幹凈！我們現在就過去。”
宅子裏的傭人幾乎都聚集到了大廳外，偷偷地朝裏頭張望，窸窸窣窣低聲細語。尉遲痕新坐在雕空梨花長椅的正中間，清了清嗓子扯了一聲低吼，廳外的人群便四處散了，不敢有人怠慢，整個大廳頓時寂靜下來。白莫心帶著尉遲俞夏坐在尉遲痕新對面，這是尉遲俞夏自四歲那年後，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爸爸。他的父親留著整齊簡短的黑發，其中摻著些許銀發，四方修長的臉上很是幹凈，沒有一點胡須遮住他那張清晰的臉。
“你來了，夏兒。”尉遲痕新笑著說道。
這是尉遲俞夏生平第一次聽見父親這樣喊自己，也是最後一次。這招呼是那麽的親切，他感到飄飄然而有些無從適應。他之前還擔心父親生他的氣，不願意接見他，現在看起來一切都是他想多了。
“是的，爸爸。”
“好好，呵呵呵，你一定是想你媽媽了吧？你媽媽去你那邊住了一陣子，一定沒少陪你玩吧？”
“我和媽媽每天都在後院散步，媽媽給我念好多好多書，講好多好多的故事，我們每天在一起可開心了呢。”
“是嗎？這很好。”他停頓地看了他妻子一眼，接著問道：“這麽多年沒見，你都長這麽大了，那邊的夥食還可以吧，關嫂有沒有好好照顧你？”
“關嫂就像我的奶奶一樣，她非常的關心我，把我照顧得很好。”
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
“夏兒難得回來，你就只會問這些嗎？”白莫心冷笑著說道。
“我在關心他的生活，這有什麽不對嗎？”他淡定著答道。
“夏兒以後就跟我在後院的木屋裏住下，不會打擾你們的。”
“這個問題以後再說。我已經叫了陸醫生過來。他太久沒出來，得檢查下身體，你也得檢查檢查了。”
“你！”她話沒說完，只覺得眼前一片暈眩，便想起剛才喝的那口茶，一時失去了意識。
尉遲俞夏正想看媽媽是怎麽回事，卻被人從後面沖上來控制住，他感覺自己的右手臂上被一個針頭硬生生紮了進去，瞬間也失去意識。
十三
尉遲俞夏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，發現自己被困在地下室的籠子裏，那個他住了近十年的老籠子。此時的他只能趴著，完全直不起身子，那種後背骨久違的酸痛感讓他實在難以重新適應。他希望關嫂能夠幫他，於是一遍又一遍地呼喊她，但是半天也不見她出現。沒過多久，從樓上下來了一個纖瘦矮小的男人，他扯著尖細的嗓門邊走邊喊道：“吵什麽呢？靠！大爺正在睡午覺呢，再敢這麽攪和，看我不給你點顏色！”
“你是誰？”尉遲俞夏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問道。
“你管我是誰呢！你給我安分點，不然有你苦頭吃，聽見沒有！”
“奶奶呢？”
“靠，要奶奶沒有，大爺我在這兒呢！”
“關嫂呢，一直都是她照顧我的，她去哪兒了？”
“誰？沒這個人！你說的是以前那個保姆呀，死了！”
“你胡說，我昨天才見過她！”
“你在夢裏見過她吧？我在這裏都看守了一個禮拜了，你只知道倒頭睡覺，你見過誰呀？神經病！”
“我真的睡了那麽久？”
“我現在要去睡覺，你別再吵了！”那人說完便從樓梯間消失。
尉遲俞夏看著空蕩蕩的地下室，這裏只剩下籠子和他，而關嫂卻不知所蹤。他使勁晃著腦袋，回想著發生過的事。他模糊記得在大廳裏，一群人突然沖了出來，二話不說便把他弄暈，醒來就發現自己已經在地下室。他他猶記得暈倒的那一瞬間，看見父親狡黠的微笑。他突然明白了所有事情，於是放聲大哭。父親儼然把他當成一個敵人，一只怪物，而不是自己兒子。他以為自己可以用誠意打動父親，他以為血濃於水在他們之間多少是有意義的，但是他錯了。他在父親的眼裏就是多餘的垃圾，拋棄了才能眼不見心不煩。他無情的心就像千年煉爐上的厚垢，輕易融化不去！他不僅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兒子，還阻止自己的妻子與其相認，生生踐踏了他們母子間的感情。尉遲俞夏越是想到這裏就越撕心裂肺地痛哭著，企圖把對父親的愛恨都哭盡，以減少傷痛。
他的嚎啕聲再次驚動了看守人，那家夥氣沖沖的飛奔至地下室，氣急敗壞地將手裏一個電棒往籠子的圍欄上一碰，籠子在瞬間蹦出了極大的火花，同時一股電力將尉遲俞夏擊中，將他彈了起來撞到圍欄上方，接著又重摔到地上，他痛叫了一聲，嘴角流出鮮血。
“我讓你再吵，試試我電棒的滋味！”
尉遲俞夏憤怒地瞪著看守人，吐掉嘴裏的一口鮮血，蹲在地上，一副要向前攻擊的防禦狀態。
“怎麽樣，不好受吧？再不好好呆著，我加強電力把你電成幹屍！反正過幾天你也得死，現在想怎麽弄就怎麽弄，哼！”
“為什麽要這樣對我？”
“為什麽？你人不像人、鬼不像鬼，不把你關起來，難道放你出去嚇人啊？”
“我做錯了什麽？”
“你磨磨唧唧什麽呢！我警告過你別吵你還是要吵是吧？”看守人再次拿起電棒，加強了電力準備再次出手。
尉遲俞夏此刻有了沖破牢籠的強烈欲望，這細小的圍欄根本困不住他。他想要將牢籠揉爛捏碎的心早已膨脹得無限大。通道上的風兒在狹小的地下室裏來回竄動，稀薄的光由遠至近地挑釁空氣中的安寧，一切都顯得緊張兮兮，萬物蠢蠢欲動，唯一不動的是尉遲俞夏鷹一般犀利的眼睛。
“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了啊！”伴隨著尉遲俞夏的一聲怒吼，一招醞釀多時的“金鳥刺”，在充滿勁道的靈力助威下，釋放了從未有過的巨大能量，不僅籠子被輕易震碎，連同站在通道的看守人也在瞬間被撕裂成萬千碎片，體無完膚。狂襲過後，尉遲俞夏從憤怒中清醒了過來，回神看地下室已是一片狼藉，瓦墻坍塌，血液橫濺。
尉遲俞夏對自己的力量之強大感到些許驚訝，他的身體裏，也許早就住著一只蠢蠢欲動的小野獸，但是為了迎合別人的觀念，它遏制了其本性。在過去這十三年的人生裏，他一直嘗試著成為大人眼裏的乖小孩，改變在別人眼裏不好的習性和想法，他不想被別人當成怪物。但是那只小野獸似乎只是被捆綁了手腳，卻沒有被完全消滅。而如今，野獸已然長大，並且掙脫了繩索爆發了。
十四
尉遲俞夏再次趕到新宅，他直入深院，來到媽媽住的小木屋。木屋裏空無一人，只是到處掛著白布條，家具都被用白色被單遮蓋住。他正疑惑不解，這時一襲黑邊白衣的小丫頭捧著一盆水走上二樓，看見少爺站在那裏，嚇得突然扔掉水盆直往樓下跑去。尉遲俞夏立馬向前揪住她的脖子，想要對她使用“占屍術”，以最直接簡單的方式獲取想要信息，但是他猶豫了：“我不傷害你，但是你要告訴我夫人在哪裏？”
“夫人．．．．．．夫人在大廳坐著呢。”丫頭嚇得直發抖，眼睛瞪得幾乎要撐破血管。
“要是你敢撒謊，我會第一時間殺了你！”他說完放開那丫頭，徑直飛下陽臺，朝大廳奔去。
院子裏正在打理植物的園丁看見尉遲俞夏，嚇得急忙大喊救命，並拎起手裏的修剪刀向尉遲俞夏砸去。尉遲俞夏隨意地將修剪刀反打了回去，卻沒想到直接命中園丁心臟，那人當場斃命。尉遲俞夏並沒想過要殺死園丁，他似乎低估了自己的力量，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與凡人的不同之處，他身上充滿著不容小覷的能量。但他沒有心思去考慮這些問題，他一心急於找到媽媽。他大步走進大廳，正好碰見一個穿著打扮十分艷麗的女人迎面而來，他快步走向前抓住她的領口問道：“夫人在哪裏？”
“你、你、你不要傷害我啊！”那女人嚇得驚魂失色，不停求饒。
“快說，不然我殺了你！”
“她．．．．．．她在左側走廊走到盡頭的那間屋子裏。”
“你不要騙我！”
“不、不、不敢騙您，她真的在那兒。”
尉遲俞夏延著走廊走到那女人說的地方，門牌上卻寫著保衛室，此時一群身材魁梧的保鏢已經迫不及待地朝他湧過來，想要將他按倒。尉遲俞夏沒等他們碰到他，便一個飛身使出金鳥刺將所有人都擊倒在地。他趁勢抓住了領頭的保鏢，他認得那人正是上次在大廳將迷魂針紮進他手臂的人。他毫不猶豫地使用了占屍術，進入了保鏢的身體，踢出其靈魂，成為軀體的新主人，占據了所有記憶。
尉遲俞夏從記憶裏看到了一名身材肥胖，個子偏高，帶著金絲眼鏡的男子，保鏢稱呼對方為“陸醫生”。陸醫生將幾根裝著迷魂藥的針筒交給了那保鏢，保鏢則趁著尉遲俞夏不註意時，將針筒插進他的手臂。這保鏢裏的記憶，沒多少是靠譜的，盡幹些齷蹉事，看得尉遲俞夏連連感到惡心，急忙從軀體裏逃了出來。想再找其他人時，發現他們早已落荒而逃，只剩下地上一具冰冷的屍體。
尉遲俞夏又氣憤地沿著記憶裏的路線找到大廳右側的一間藥房。 藥房裏寂靜無聲，他將四周掃視了一番，發現白布簾後面似乎有個身影。他掀開布簾，一個年輕而肥胖的男子正躺在診床上睡覺，那人正是記憶裏看到的陸醫生。他一把抓起陸醫生的頭發，將他扯到地上。陸醫生從睡夢中被嚇醒，因頭皮與毛發分離的強烈劇痛而瘋狂地叫喊著，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聲。
“啊！快放開我，救命啊！”當他擡頭看見尉遲俞夏蒼白的臉時，嚇出了一身冷汗，臉色變得綠白，他低下頭不敢多看他一眼。
“少爺．．．．．．您怎麽來了呢？哪裏不舒服了，需要我給你看看嗎？”陸醫生伺機尋找著機會，想給他紮上一針毒藥，他的針筒已裝好藥藏手裏。
“你為什麽要讓他們拿針紮我！”尉遲俞夏一手一個巴掌地甩在了陸醫生臉上。
陸醫感到臉上劇烈的疼痛，卻不敢大聲叫嚷，他甚至嚇得褲子都尿濕了，雙腿發在抖跪下求饒道：“您繞了我吧，我只不過是聽老爺的吩咐辦事啊。”
“老爺要你把我殺了？”
“沒．．．．．．沒有，我們怎麽敢這麽對您呢？只是怕您激動，所以施了點鎮定藥。”
“不要騙我！看守人都說了，你們很快會把我殺了！”
“他胡說八道，您別信他，那個王八蛋竟敢對您無禮，我回頭一定收拾他！”
“我已經把他殺了。”
“那、那很好，他自找的，嘿嘿。”
“你怎麽還笑得出來？你可是個救人的醫生。”
“我只是個小小的醫生，求求您饒了我吧？”陸醫生苦苦哀求道。
“你連救人的本分都拋棄了，還有活著的必要嗎？”
“不要殺我！不要殺我！”
“本來只有你說實話，我就會放你一馬的，但是現在不行了。”他話音剛落，便使用占屍術進入陸醫生的軀體。
沈重記憶的襲來讓尉遲俞夏一時難以承受，但不願意逃離軀體又使他因掙紮而引發頭腦極端脹痛，身體失去控制而跌倒在地，他四處翻滾了許久他才得以適應。
一間寬敞華麗的房間裏，一個裸著上身的女人躺在床上，一手夾著煙，一手撐著腦袋。陸醫生邊穿上衣服邊對著那女人埋怨道：“今天真心不怎麽樣，那老頭想讓你給他生個兒子，幹脆我們替他生一個唄？”他站在窗臺鬼鬼祟祟地觀察窗外的一切，時不時警惕地四處張望。
“你懂什麽，我就是不想讓他那麽容易得逞，到時候一腳把我踢開，那我這夫人還怎麽當得下去？”
“不至於吧？你還比不上那個病怏怏的老女人啊？哈哈”
“我太了解老頭了，他比誰都自私！我前陣子軟磨硬泡地讓他把老宅子的房契換成我的名字，他死活不肯，還盡找些爛理由搪塞，說什麽那屋子不吉利！哼，反正只要那怪物在那裏呆一天，他就絕不肯把房子轉給我。既然他都不要那垃圾了，不如趁早把他弄死，我們好把房契搶過來！”
“這件事就交給我了，我隨便在他的藥裏加點料，保證他很快一命嗚呼。”
“你哪次不是這麽說的？你給那種雜種配的什麽好藥！他到現在還好好地活著呢！”
“誒，你別這麽說，那可是人命關天的事，我總得謹慎行事，得做到不漏痕跡才行嘛。你等著吧，就快有結果了。”
俞夏覺得那女人好像在哪裏見過，又一時想不起來，他剛想走進一點看清楚，但記憶畫面突然換到了另一個場景：
陸醫生一人在藥房裏工作，突然幾個男子扛著一副擔架急匆匆走了進來，擔架上躺著一個女人，頸部的血在不停地朝上噴湧，鮮血模糊了整個臉。那女人的身形和服飾讓俞夏感到不安，多麽熟悉的身影！
“這是怎麽回事呢？”
“陸醫生，快給關嫂止血吧，她從五樓的窗臺上摔了下來，脖子被玻璃刺傷了，血一直在流呢。”
“我看看，傷得不輕呀，怎麽這麽不小心呢？”他邊說邊找醫藥工具。
“唉，本來不該她去擦窗戶的，畢竟一把年紀了．．．．．．可是少夫人卻堅持要關嫂去擦，這不就出事了。”
“哦，這樣啊。”他聽見是少夫人的意思，便悄悄放慢了手上的速度，轉過身淡定地說道：“行，你們先出去吧，不要在這裏影響我救人。”
“好的，陸醫生，那我們先走了。”
陸馬見其他人都已走遠，便放下手上的醫療工具，走到關嫂面前看著她越來越虛弱，冷笑道：“算你不走運，誰讓你得罪了少夫人呢？”
“救．．．．．．救．．．．．．救我．．．．．．”關嫂突然用手拉住他的白袍一角，抱著最後的希望哀求對方道。
“你知道我那些藥配得有多辛苦嗎？那些可是專門為小雜種準備的昂貴藥材，你居然敢偷偷扔掉？你壞了我們的大事，這是你自找的，可別怪我們！”他甩開她沾滿血的手，無動於衷地轉身回到椅子上，正面對著關嫂坐下，抽根煙悠閑地看著她緩緩地斷了氣，神情享受地欣賞著一場死亡盛宴。
尉遲俞夏絕望地跪在地上，不停地喊著：“快救奶奶！救救她！你個狗娘養的王八蛋，我殺你一千次一萬次都嫌少！你快點幫她止血，救她一命！奶奶！奶奶！你不能死啊！”
他從陸醫生的記憶裏清晰地看到，血肉模糊的關嫂虛弱無力地躺在擔架上，眼神充滿了恐懼，她的血被放任肆意地流著，她很快地便失去了意識，慢慢地表情變得僵硬，最後臉色變得灰白，她死了。
俞夏徹底地崩潰了，他接受不了奶奶已經離開的事實，更接受不了她是被王八蛋醫生放任折磨至死的事實！但是他最接受不了的，是奶奶其實是因他而死的．．．．．．她是為了保護他而得罪了那些惡人，一切都因他而起！他不僅傷心，他更加的怨恨，他恨自己是個災星，只會連累身邊的人，看來自己不僅是怪物，還是不祥之物。他以極度愧疚的心悲傷著，那種全身撕裂的疼痛感讓他糾結得難以呼吸，最後暈倒在地。他的眼淚浸濕了衣領，哭得悲痛欲絕，哭得心力交瘁，隨之而來的是他的頭脹痛得熱辣難擋。他用力地拿腦袋撞擊墻面，企圖消除那股難受勁。他的手腳被墻面撞擊得鮮血直流，頭部同樣如此，但是他仍無法冷靜下來。他繼續用整個身體去撞擊墻壁，直到他力氣用盡，攤倒在地為止。但即便是如此，頭痛仍沒有停止發作，於是他不受控制地瘋狂摧毀藥房裏的所有東西，他的怒氣需要發洩，否則自己一定會被從內心迸出的怒火炙燒至死。
藥房震耳的巨響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傭人，他們紛紛跑過來一探究竟，結果令人膽顫心寒，只見陸醫生眼光中帶著戾氣，表情麻木，臉上滿是鮮血和眼淚，獨自跪在地上。
一個膽大的男丁走向前問道：“陸醫生，您沒事吧？”
尉遲俞夏此刻已經失去了理智，他聞聲而不容其多語，拔下身後一根草黃色羽毛輕輕一擲，那人便心臟便受了一刀而一命嗚呼了。其他圍觀者見狀皆喪膽亡魂般，紛紛四散逃竄。尉遲俞夏握著一把銳利閃光的手術刀走向大廳，正好碰見剛才路過的那個女人，那個撒謊的女人，那個陸醫生記憶裏的女人，那個父親的情人！
“陸馬！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？我剛才看見那個小雜碎了！他來找那死女人，幸好我聰明把他引到保衛室去，他們抓到人了嗎？”
“少夫人？”
“哎呀，你被打傻了嗎？我在問你有沒有抓到那只怪物？你血流成這樣，難道你也跟他交手了嗎？”
“關嫂是你害死的？”
“你還跟我說什麽關嫂，我都快怕死了！難不成連整個保衛室的人都制服不了他？你快說句話！”
“你怎麽都不回答我的問題？那我只好自己進去找答案了。”他話音剛落的瞬間，手術刀已插入那女人的胸口，他在她即將斷氣之前迅速霸占了她的軀體。
尉遲俞夏的靈魂依附在那女人身上，記憶再次以洗腦的方式迅速占據他的大腦空間，那急速增添的記憶沖擊著他的腦神經，不容他舒一口氣。他突然猶如被雷電擊中，全身僵硬地暈倒在地，許久不能恢覆意識。等到他意識稍微恢覆時，身體又開始像中了毒的螞蚱般不停抽蓄，表情扭曲，十分痛苦。一旁看著的人都因害怕而不敢隨意靠近。他在那女人的記憶裏，看到了葬禮．．．．．．
“小扇，我不是叫你留在家裏嗎？怎麽還是跟來了！”
“我不嘛，人家就要來嘛，大姐走得那麽可憐，我怎麽能不來送她呢？放心吧，我知道自己的身份，我保證不會添亂。”
“這裏客人很多，你去後面跟王姐一起，乖乖在那兒呆著！”
“不．．．．．．嘛！”
“你剛才怎麽答應我的？”
“好了好了，我知道了！”
殯儀館裏請來了法師，虔誠地為逝者誦經超度。大堂裏表情沈重的男男女女都在低頭哀悼。小扇悄悄走進內堂，那裏是逝者遺體臨時安放的地方。她靠近逝者的棺木，看著躺在棺材裏的女人，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。那棺木裏躺著的是白莫心，她的面容如往常一樣漂亮，只是永遠地閉上了眼睛。
尉遲俞夏顧不上理會那女人在母親面前的各種謾罵和嘲笑，他珍惜這個可以靠近媽媽的機會。這是他唯一能送她最後一程的機會啊！他終於見到了想念許久的媽媽，只可惜她竟已逝去，他欲哭無淚！此刻他久久端詳著媽媽，渴望能夠俯身擁抱她一下，但這個心願，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完成，他只是在看別人的記憶罷了！他木訥地看著媽媽被送走，被火化，最後變成一壇骨灰，被送回家，擺在一間木閣樓裏．．．．．．
尉遲俞夏仍在地上不停地抽蓄，他不願意失去媽媽的記憶，他還想要獲得更多，但是每看多一眼，他的心臟就多一分悸蕩，他的神經就多一圈膨脹，他的血液就添一許噬血之念。最後他終於不得不擺脫小扇的軀體，重新恢覆了自我意識。他發現自己在多次使用了占屍術之後，靈力消耗太大，身體已有些吃不消。此刻他全身上下都使不上勁，假如有夠膽的人沖出來，絕對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他。他趁著有限的時間，快速調整了自己的心緒，恢覆著體內的靈力。
這個十三歲少年，在靈魂尚且稚嫩而脆弱之際，發現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已離他而去。他承受了如此突如其來的打擊，一不小心也許會沈痛得死去，但是他覺得夠了，悲傷已經夠了。他收拾起難過的心情，不許自己再流一滴眼淚，今天所流的眼淚已經太多。他想，是時候將自己脆弱的心封閉起來了。
十五
今天，他要讓所有事情都有個了結。他不知自己在地面呆坐了多久，雙腿都麻痹了，使了吃奶的勁才讓自己爬了起來。他一拐一拐地穿過大廳，朝安放媽媽靈位的屋子走去。他仍記得，媽媽曾站在風很大的陽臺上，帶著濃濃憂郁的眼神問他，能不能帶她走，他拒絕了。那是他可以幫助媽媽脫離苦海的唯一機會，但他親手把媽媽的希望給毀滅了。是他將她的渴望逃離的心捏碎，碎得不留一丁點渣滓。他恨自己，恨得想立刻死去，但如今能阻止他滅殺自己的原因只剩下最後一個，就是祭品還不夠奢華。
他走進靈堂時，正巧看見了極度想見到的，那個所謂的他的父親。他覺得這很諷刺，他們一家三口的再次團聚，居然是在這樣心酸無語的場景。尉遲痕新聽見聲響轉過頭來，看了他兒子一眼，又面無表情的轉過頭去。他的樣子似乎比之前見到的要蒼老許多，身材也削瘦得很，像一個無力的老人，泥癱在那張妻子常坐的木椅上，眼睛盯著她的靈位發呆。
“莫心已經死了，你還來幹什麽？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第二天，關嫂一早出了門朝巷北的尉遲新宅走去。進了大門，她沿路看見傭人們步履匆匆，眉頭緊皺，年紀小的丫頭更是戰戰兢兢，走路一顛一抖，惶恐不安的樣子。關嫂看在眼裏有些緊張，也許廳那頭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，她也不好多問，只得加快腳步進屋。關嫂一走進大廳，便聽見二樓裏傳來劈劈啪啪砸碎物件的聲音，不知是誰在歇斯底裏地鬧騰，仿佛要把家翻個底朝天。
尉遲痕新正坐的大廳中央的梨木沙發上，一口一口不停地抽著雪茄，表情有些嚴肅。他看見關嫂走了進來，一下子掐掉手裏的煙，火冒三丈地朝她吼道：“我不是讓你好好照顧夫人嗎，你瞧她現在瘋成什麽樣子！”
“老爺，我冤枉呀，我一直盡心盡力地伺候著夫人呢，她昨天還好好的，帶夫人回來的保鏢可以作證。我可沒有偷懶呀。”
“你不是跟我說夫人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嗎？怎麽一回來又變成原來的樣子！”
“夫人在舊宅的時候的確是好好的呀，從來沒鬧過，怎麽一回來就變了．．．．．．是不是年輕的丫頭不懂伺候，惹惱了夫人呢？”
“罷了罷了！他怎麽樣了？”
“少爺一直安靜地在籠子裏呆著呢。”
“莫心走了，他也沒鬧？”
“少爺不知道夫人是他的母親，我沒給他們太多機會接觸，倒是夫人有時會盯著籠子發呆。”
“她這次回來就不會再回去了，地下室該清理的都清理掉，清楚嗎？”
“是的，老爺。沒留下什麽東西，還是按原來的老樣子，您放心。”
“嗯，去吧。再到陸醫生那兒領些藥。”
“是．．．．．．我這就去。”
關嫂到醫藥房那去了一趟，準備拿些藥。她臨敲門前似乎聽見藥房裏有女人嬉笑的聲音，但進去卻發現只有陸醫生一人，他正坐在案前工作。
“陸醫生，我是來領些藥回老宅的。”
“好的，你等等。”說著他麻利的起身，走到藥櫃前邊取藥邊詢問道：“我給配的藥吃了效果還好嗎？”
“哦．．．．．．好，好。”
“嗯。老爺交待我再給加配些新的藥，吃了如果沒有效果的話要及時聯系我，我會再重新調配。”
“好．．．．．．好嘞。”
關嫂臨走時，又聽見關了門的藥房裏傳來了若隱若現的嬉笑聲，她停頓了片刻，不禁皺起眉頭，但還是不多理會地離開了。她回到老宅時，天剛發亮。她把領來的藥煮熟了倒在一個碗裏，餵了一只早晨從市場買回來的雞，過不了多久，那只雞就死了。關嫂看著那已斷氣的雞，心不禁顫抖了幾下，這藥真如夫人所說，是會喝死人的！
關嫂來到地下室，看見尉遲俞夏還在睡夢中，他的羽翼已經漸漸豐滿，茁壯成長的翅膀此刻已能將他的整個身軀包裹，防禦風寒的入侵。她知道少爺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，他確實有普通人沒有的東西。但就因為他的翅膀，老爺就要對他下如此狠手嗎？還有可憐的夫人，明明沒了兒子會徹底瘋狂，可老爺卻無視她的需求，生生剝奪了一個母親對兒子應有的思念和愛。生在尉遲這樣的家庭裏面，也許是這對母子的最大不幸。關嫂看著少爺恬靜的模樣，內心又是一陣心痛。但是她似乎沒有時間悲傷了，因為尉遲俞夏如今已經十三歲，不再是過去懵懂的孩子，他已經懂得察言觀色，他可以從關嫂閃爍的話語和表情中觀察到一些不對勁，他總感覺媽媽再也不會回來，總是不斷地詢問關嫂媽媽到底去哪兒了。
十二
這天，尉遲俞夏一個人到後院呆著，少了媽媽的陪伴，他悲涼的心一時無從適應。他走到玉石小井那兒，想向師傅尋求幫助，但是師傅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了，他怎麽召喚也沒有用。最後他無力地癱坐在地上，洩氣地低著頭發呆。他不知坐了多久，坐到腰酸背痛便伸了伸懶腰，卻無意間煽動了背後的翅膀。他用力一揮，地面便旋起一小股卷風，因為用力不均，他差點把自己拂倒。他突然覺得又驚喜又好玩，之前因為臂膀酸痛不敢輕易煽動翅膀，沒想到這回居然還能飛起來。他又抖了下翅膀，這回煽動得更大，飛得更穩。他的身子慢慢地離地，飛起了幾米的高度，飛過了高墻，但沒持續多久便摔了下來，摔得他屁股差點開花。這時關嫂從後院走過，朝他微笑著打了招呼，接著便出門去了。尉遲俞夏記得關嫂每天這個時候都要去新宅匯報情況，於是他便撲通著翅膀飛到高處，悄悄地跟在關嫂的上空飛行。
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，原來外面仍是一睹又一睹的圍墻呀，他不忙於欣賞其他圍墻內的風景，只顧著緊緊跟隨關嫂，生怕跟丟了。他小心翼翼飛得很高，避免讓人發現。過不了多久，關嫂便走進尉遲新宅。尉遲俞夏只顧著尋找媽媽的身影，繞著宅子在上空盤旋了好幾圈，終於在最深處一棟小木屋的二樓陽臺上，看見了一襲及地白色長裙的媽媽，她正站在圍欄邊上，望著樓下發呆。但當她看到兒子突然出現在陽臺時，原本空洞的眼睛裏便凝聚了滿框的淚花。
“夏兒，我的兒子！”她一把抱住了尉遲俞夏，完全不顧他的翅膀阻礙了兩人的靠近。她用力地抱著兒子，撫摸著他的頭發，而自己則全身發抖著。
尉遲俞夏再一次感受到媽媽手中如初見時冰冷的溫度，那是一種淡淡的憂傷，是他無法理解的憂傷。他只以為是因為天氣冷的緣故，於是也緊緊抱著媽媽，張開翅膀護著她，想要給她更多的溫暖。
“媽媽很想你，你過得好不好，有沒有受委屈？”
“媽媽，我也很想你，所以我來看你了。”
“兒子！媽媽不想呆在這裏，你帶媽媽走吧？”
“我們為什麽要走呢？爸爸呢，我可以去見見他嗎？”
“你．．．．．．你要見他？不，不要，他．．．．．．不在。”
“媽媽，我會向爸爸保證當個乖孩子的，不會給你們添任何麻煩。我想求他讓我和你們一起生活，好不好？”
“但是媽媽只想和夏兒一起生活，夏兒就和媽媽一起不行嗎？”
“可是和爸爸一起生活，我們才是團聚的一家啊？我知道爸爸對我有誤會，但是我已經長大了，我懂事了，不再是以前那個夏兒了。我保證不會再傷害任何小貓小狗，我控制得了我自己。”
“媽媽一直都相信你！但是媽媽不希望夏兒再受到傷害．．．．．．你爸爸現在可能還不能夠理解你．．．．．．”
“我知道，因為我殺了他最心愛的狗。但是我會跟他認錯的，不會再發生那種事情了，請相信我。”
“我們先不說這個了，先進屋吧，這裏風有點大。”
“夫人！那是什麽呀？啊，怪物！”一個傭人端著茶盤走進屋子，一眼看見了尉遲俞夏的模樣，嚇得整個人跌倒在地上，害怕地發出驚叫聲，接著便跑了出去。
“燕兒，你跑什麽！”白莫心急忙叫住了她。
“夫人，您沒受傷吧？”燕兒戰戰兢兢地問道，不敢擡頭看旁邊的尉遲俞夏。
“你去通知老爺，說少爺回來了，把大廳裏不該有的臟東西都收拾幹凈！我們現在就過去。”
宅子裏的傭人幾乎都聚集到了大廳外，偷偷地朝裏頭張望，窸窸窣窣低聲細語。尉遲痕新坐在雕空梨花長椅的正中間，清了清嗓子扯了一聲低吼，廳外的人群便四處散了，不敢有人怠慢，整個大廳頓時寂靜下來。白莫心帶著尉遲俞夏坐在尉遲痕新對面，這是尉遲俞夏自四歲那年後，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爸爸。他的父親留著整齊簡短的黑發，其中摻著些許銀發，四方修長的臉上很是幹凈，沒有一點胡須遮住他那張清晰的臉。
“你來了，夏兒。”尉遲痕新笑著說道。
這是尉遲俞夏生平第一次聽見父親這樣喊自己，也是最後一次。這招呼是那麽的親切，他感到飄飄然而有些無從適應。他之前還擔心父親生他的氣，不願意接見他，現在看起來一切都是他想多了。
“是的，爸爸。”
“好好，呵呵呵，你一定是想你媽媽了吧？你媽媽去你那邊住了一陣子，一定沒少陪你玩吧？”
“我和媽媽每天都在後院散步，媽媽給我念好多好多書，講好多好多的故事，我們每天在一起可開心了呢。”
“是嗎？這很好。”他停頓地看了他妻子一眼，接著問道：“這麽多年沒見，你都長這麽大了，那邊的夥食還可以吧，關嫂有沒有好好照顧你？”
“關嫂就像我的奶奶一樣，她非常的關心我，把我照顧得很好。”
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
“夏兒難得回來，你就只會問這些嗎？”白莫心冷笑著說道。
“我在關心他的生活，這有什麽不對嗎？”他淡定著答道。
“夏兒以後就跟我在後院的木屋裏住下，不會打擾你們的。”
“這個問題以後再說。我已經叫了陸醫生過來。他太久沒出來，得檢查下身體，你也得檢查檢查了。”
“你！”她話沒說完，只覺得眼前一片暈眩，便想起剛才喝的那口茶，一時失去了意識。
尉遲俞夏正想看媽媽是怎麽回事，卻被人從後面沖上來控制住，他感覺自己的右手臂上被一個針頭硬生生紮了進去，瞬間也失去意識。
十三
尉遲俞夏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，發現自己被困在地下室的籠子裏，那個他住了近十年的老籠子。此時的他只能趴著，完全直不起身子，那種後背骨久違的酸痛感讓他實在難以重新適應。他希望關嫂能夠幫他，於是一遍又一遍地呼喊她，但是半天也不見她出現。沒過多久，從樓上下來了一個纖瘦矮小的男人，他扯著尖細的嗓門邊走邊喊道：“吵什麽呢？靠！大爺正在睡午覺呢，再敢這麽攪和，看我不給你點顏色！”
“你是誰？”尉遲俞夏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問道。
“你管我是誰呢！你給我安分點，不然有你苦頭吃，聽見沒有！”
“奶奶呢？”
“靠，要奶奶沒有，大爺我在這兒呢！”
“關嫂呢，一直都是她照顧我的，她去哪兒了？”
“誰？沒這個人！你說的是以前那個保姆呀，死了！”
“你胡說，我昨天才見過她！”
“你在夢裏見過她吧？我在這裏都看守了一個禮拜了，你只知道倒頭睡覺，你見過誰呀？神經病！”
“我真的睡了那麽久？”
“我現在要去睡覺，你別再吵了！”那人說完便從樓梯間消失。
尉遲俞夏看著空蕩蕩的地下室，這裏只剩下籠子和他，而關嫂卻不知所蹤。他使勁晃著腦袋，回想著發生過的事。他模糊記得在大廳裏，一群人突然沖了出來，二話不說便把他弄暈，醒來就發現自己已經在地下室。他他猶記得暈倒的那一瞬間，看見父親狡黠的微笑。他突然明白了所有事情，於是放聲大哭。父親儼然把他當成一個敵人，一只怪物，而不是自己兒子。他以為自己可以用誠意打動父親，他以為血濃於水在他們之間多少是有意義的，但是他錯了。他在父親的眼裏就是多餘的垃圾，拋棄了才能眼不見心不煩。他無情的心就像千年煉爐上的厚垢，輕易融化不去！他不僅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兒子，還阻止自己的妻子與其相認，生生踐踏了他們母子間的感情。尉遲俞夏越是想到這裏就越撕心裂肺地痛哭著，企圖把對父親的愛恨都哭盡，以減少傷痛。
他的嚎啕聲再次驚動了看守人，那家夥氣沖沖的飛奔至地下室，氣急敗壞地將手裏一個電棒往籠子的圍欄上一碰，籠子在瞬間蹦出了極大的火花，同時一股電力將尉遲俞夏擊中，將他彈了起來撞到圍欄上方，接著又重摔到地上，他痛叫了一聲，嘴角流出鮮血。
“我讓你再吵，試試我電棒的滋味！”
尉遲俞夏憤怒地瞪著看守人，吐掉嘴裏的一口鮮血，蹲在地上，一副要向前攻擊的防禦狀態。
“怎麽樣，不好受吧？再不好好呆著，我加強電力把你電成幹屍！反正過幾天你也得死，現在想怎麽弄就怎麽弄，哼！”
“為什麽要這樣對我？”
“為什麽？你人不像人、鬼不像鬼，不把你關起來，難道放你出去嚇人啊？”
“我做錯了什麽？”
“你磨磨唧唧什麽呢！我警告過你別吵你還是要吵是吧？”看守人再次拿起電棒，加強了電力準備再次出手。
尉遲俞夏此刻有了沖破牢籠的強烈欲望，這細小的圍欄根本困不住他。他想要將牢籠揉爛捏碎的心早已膨脹得無限大。通道上的風兒在狹小的地下室裏來回竄動，稀薄的光由遠至近地挑釁空氣中的安寧，一切都顯得緊張兮兮，萬物蠢蠢欲動，唯一不動的是尉遲俞夏鷹一般犀利的眼睛。
“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了啊！”伴隨著尉遲俞夏的一聲怒吼，一招醞釀多時的“金鳥刺”，在充滿勁道的靈力助威下，釋放了從未有過的巨大能量，不僅籠子被輕易震碎，連同站在通道的看守人也在瞬間被撕裂成萬千碎片，體無完膚。狂襲過後，尉遲俞夏從憤怒中清醒了過來，回神看地下室已是一片狼藉，瓦墻坍塌，血液橫濺。
尉遲俞夏對自己的力量之強大感到些許驚訝，他的身體裏，也許早就住著一只蠢蠢欲動的小野獸，但是為了迎合別人的觀念，它遏制了其本性。在過去這十三年的人生裏，他一直嘗試著成為大人眼裏的乖小孩，改變在別人眼裏不好的習性和想法，他不想被別人當成怪物。但是那只小野獸似乎只是被捆綁了手腳，卻沒有被完全消滅。而如今，野獸已然長大，並且掙脫了繩索爆發了。
十四
尉遲俞夏再次趕到新宅，他直入深院，來到媽媽住的小木屋。木屋裏空無一人，只是到處掛著白布條，家具都被用白色被單遮蓋住。他正疑惑不解，這時一襲黑邊白衣的小丫頭捧著一盆水走上二樓，看見少爺站在那裏，嚇得突然扔掉水盆直往樓下跑去。尉遲俞夏立馬向前揪住她的脖子，想要對她使用“占屍術”，以最直接簡單的方式獲取想要信息，但是他猶豫了：“我不傷害你，但是你要告訴我夫人在哪裏？”
“夫人．．．．．．夫人在大廳坐著呢。”丫頭嚇得直發抖，眼睛瞪得幾乎要撐破血管。
“要是你敢撒謊，我會第一時間殺了你！”他說完放開那丫頭，徑直飛下陽臺，朝大廳奔去。
院子裏正在打理植物的園丁看見尉遲俞夏，嚇得急忙大喊救命，並拎起手裏的修剪刀向尉遲俞夏砸去。尉遲俞夏隨意地將修剪刀反打了回去，卻沒想到直接命中園丁心臟，那人當場斃命。尉遲俞夏並沒想過要殺死園丁，他似乎低估了自己的力量，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與凡人的不同之處，他身上充滿著不容小覷的能量。但他沒有心思去考慮這些問題，他一心急於找到媽媽。他大步走進大廳，正好碰見一個穿著打扮十分艷麗的女人迎面而來，他快步走向前抓住她的領口問道：“夫人在哪裏？”
“你、你、你不要傷害我啊！”那女人嚇得驚魂失色，不停求饒。
“快說，不然我殺了你！”
“她．．．．．．她在左側走廊走到盡頭的那間屋子裏。”
“你不要騙我！”
“不、不、不敢騙您，她真的在那兒。”
尉遲俞夏延著走廊走到那女人說的地方，門牌上卻寫著保衛室，此時一群身材魁梧的保鏢已經迫不及待地朝他湧過來，想要將他按倒。尉遲俞夏沒等他們碰到他，便一個飛身使出金鳥刺將所有人都擊倒在地。他趁勢抓住了領頭的保鏢，他認得那人正是上次在大廳將迷魂針紮進他手臂的人。他毫不猶豫地使用了占屍術，進入了保鏢的身體，踢出其靈魂，成為軀體的新主人，占據了所有記憶。
尉遲俞夏從記憶裏看到了一名身材肥胖，個子偏高，帶著金絲眼鏡的男子，保鏢稱呼對方為“陸醫生”。陸醫生將幾根裝著迷魂藥的針筒交給了那保鏢，保鏢則趁著尉遲俞夏不註意時，將針筒插進他的手臂。這保鏢裏的記憶，沒多少是靠譜的，盡幹些齷蹉事，看得尉遲俞夏連連感到惡心，急忙從軀體裏逃了出來。想再找其他人時，發現他們早已落荒而逃，只剩下地上一具冰冷的屍體。
尉遲俞夏又氣憤地沿著記憶裏的路線找到大廳右側的一間藥房。 藥房裏寂靜無聲，他將四周掃視了一番，發現白布簾後面似乎有個身影。他掀開布簾，一個年輕而肥胖的男子正躺在診床上睡覺，那人正是記憶裏看到的陸醫生。他一把抓起陸醫生的頭發，將他扯到地上。陸醫生從睡夢中被嚇醒，因頭皮與毛發分離的強烈劇痛而瘋狂地叫喊著，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聲。
“啊！快放開我，救命啊！”當他擡頭看見尉遲俞夏蒼白的臉時，嚇出了一身冷汗，臉色變得綠白，他低下頭不敢多看他一眼。
“少爺．．．．．．您怎麽來了呢？哪裏不舒服了，需要我給你看看嗎？”陸醫生伺機尋找著機會，想給他紮上一針毒藥，他的針筒已裝好藥藏手裏。
“你為什麽要讓他們拿針紮我！”尉遲俞夏一手一個巴掌地甩在了陸醫生臉上。
陸醫感到臉上劇烈的疼痛，卻不敢大聲叫嚷，他甚至嚇得褲子都尿濕了，雙腿發在抖跪下求饒道：“您繞了我吧，我只不過是聽老爺的吩咐辦事啊。”
“老爺要你把我殺了？”
“沒．．．．．．沒有，我們怎麽敢這麽對您呢？只是怕您激動，所以施了點鎮定藥。”
“不要騙我！看守人都說了，你們很快會把我殺了！”
“他胡說八道，您別信他，那個王八蛋竟敢對您無禮，我回頭一定收拾他！”
“我已經把他殺了。”
“那、那很好，他自找的，嘿嘿。”
“你怎麽還笑得出來？你可是個救人的醫生。”
“我只是個小小的醫生，求求您饒了我吧？”陸醫生苦苦哀求道。
“你連救人的本分都拋棄了，還有活著的必要嗎？”
“不要殺我！不要殺我！”
“本來只有你說實話，我就會放你一馬的，但是現在不行了。”他話音剛落，便使用占屍術進入陸醫生的軀體。
沈重記憶的襲來讓尉遲俞夏一時難以承受，但不願意逃離軀體又使他因掙紮而引發頭腦極端脹痛，身體失去控制而跌倒在地，他四處翻滾了許久他才得以適應。
一間寬敞華麗的房間裏，一個裸著上身的女人躺在床上，一手夾著煙，一手撐著腦袋。陸醫生邊穿上衣服邊對著那女人埋怨道：“今天真心不怎麽樣，那老頭想讓你給他生個兒子，幹脆我們替他生一個唄？”他站在窗臺鬼鬼祟祟地觀察窗外的一切，時不時警惕地四處張望。
“你懂什麽，我就是不想讓他那麽容易得逞，到時候一腳把我踢開，那我這夫人還怎麽當得下去？”
“不至於吧？你還比不上那個病怏怏的老女人啊？哈哈”
“我太了解老頭了，他比誰都自私！我前陣子軟磨硬泡地讓他把老宅子的房契換成我的名字，他死活不肯，還盡找些爛理由搪塞，說什麽那屋子不吉利！哼，反正只要那怪物在那裏呆一天，他就絕不肯把房子轉給我。既然他都不要那垃圾了，不如趁早把他弄死，我們好把房契搶過來！”
“這件事就交給我了，我隨便在他的藥裏加點料，保證他很快一命嗚呼。”
“你哪次不是這麽說的？你給那種雜種配的什麽好藥！他到現在還好好地活著呢！”
“誒，你別這麽說，那可是人命關天的事，我總得謹慎行事，得做到不漏痕跡才行嘛。你等著吧，就快有結果了。”
俞夏覺得那女人好像在哪裏見過，又一時想不起來，他剛想走進一點看清楚，但記憶畫面突然換到了另一個場景：
陸醫生一人在藥房裏工作，突然幾個男子扛著一副擔架急匆匆走了進來，擔架上躺著一個女人，頸部的血在不停地朝上噴湧，鮮血模糊了整個臉。那女人的身形和服飾讓俞夏感到不安，多麽熟悉的身影！
“這是怎麽回事呢？”
“陸醫生，快給關嫂止血吧，她從五樓的窗臺上摔了下來，脖子被玻璃刺傷了，血一直在流呢。”
“我看看，傷得不輕呀，怎麽這麽不小心呢？”他邊說邊找醫藥工具。
“唉，本來不該她去擦窗戶的，畢竟一把年紀了．．．．．．可是少夫人卻堅持要關嫂去擦，這不就出事了。”
“哦，這樣啊。”他聽見是少夫人的意思，便悄悄放慢了手上的速度，轉過身淡定地說道：“行，你們先出去吧，不要在這裏影響我救人。”
“好的，陸醫生，那我們先走了。”
陸馬見其他人都已走遠，便放下手上的醫療工具，走到關嫂面前看著她越來越虛弱，冷笑道：“算你不走運，誰讓你得罪了少夫人呢？”
“救．．．．．．救．．．．．．救我．．．．．．”關嫂突然用手拉住他的白袍一角，抱著最後的希望哀求對方道。
“你知道我那些藥配得有多辛苦嗎？那些可是專門為小雜種準備的昂貴藥材，你居然敢偷偷扔掉？你壞了我們的大事，這是你自找的，可別怪我們！”他甩開她沾滿血的手，無動於衷地轉身回到椅子上，正面對著關嫂坐下，抽根煙悠閑地看著她緩緩地斷了氣，神情享受地欣賞著一場死亡盛宴。
尉遲俞夏絕望地跪在地上，不停地喊著：“快救奶奶！救救她！你個狗娘養的王八蛋，我殺你一千次一萬次都嫌少！你快點幫她止血，救她一命！奶奶！奶奶！你不能死啊！”
他從陸醫生的記憶裏清晰地看到，血肉模糊的關嫂虛弱無力地躺在擔架上，眼神充滿了恐懼，她的血被放任肆意地流著，她很快地便失去了意識，慢慢地表情變得僵硬，最後臉色變得灰白，她死了。
俞夏徹底地崩潰了，他接受不了奶奶已經離開的事實，更接受不了她是被王八蛋醫生放任折磨至死的事實！但是他最接受不了的，是奶奶其實是因他而死的．．．．．．她是為了保護他而得罪了那些惡人，一切都因他而起！他不僅傷心，他更加的怨恨，他恨自己是個災星，只會連累身邊的人，看來自己不僅是怪物，還是不祥之物。他以極度愧疚的心悲傷著，那種全身撕裂的疼痛感讓他糾結得難以呼吸，最後暈倒在地。他的眼淚浸濕了衣領，哭得悲痛欲絕，哭得心力交瘁，隨之而來的是他的頭脹痛得熱辣難擋。他用力地拿腦袋撞擊墻面，企圖消除那股難受勁。他的手腳被墻面撞擊得鮮血直流，頭部同樣如此，但是他仍無法冷靜下來。他繼續用整個身體去撞擊墻壁，直到他力氣用盡，攤倒在地為止。但即便是如此，頭痛仍沒有停止發作，於是他不受控制地瘋狂摧毀藥房裏的所有東西，他的怒氣需要發洩，否則自己一定會被從內心迸出的怒火炙燒至死。
藥房震耳的巨響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傭人，他們紛紛跑過來一探究竟，結果令人膽顫心寒，只見陸醫生眼光中帶著戾氣，表情麻木，臉上滿是鮮血和眼淚，獨自跪在地上。
一個膽大的男丁走向前問道：“陸醫生，您沒事吧？”
尉遲俞夏此刻已經失去了理智，他聞聲而不容其多語，拔下身後一根草黃色羽毛輕輕一擲，那人便心臟便受了一刀而一命嗚呼了。其他圍觀者見狀皆喪膽亡魂般，紛紛四散逃竄。尉遲俞夏握著一把銳利閃光的手術刀走向大廳，正好碰見剛才路過的那個女人，那個撒謊的女人，那個陸醫生記憶裏的女人，那個父親的情人！
“陸馬！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？我剛才看見那個小雜碎了！他來找那死女人，幸好我聰明把他引到保衛室去，他們抓到人了嗎？”
“少夫人？”
“哎呀，你被打傻了嗎？我在問你有沒有抓到那只怪物？你血流成這樣，難道你也跟他交手了嗎？”
“關嫂是你害死的？”
“你還跟我說什麽關嫂，我都快怕死了！難不成連整個保衛室的人都制服不了他？你快說句話！”
“你怎麽都不回答我的問題？那我只好自己進去找答案了。”他話音剛落的瞬間，手術刀已插入那女人的胸口，他在她即將斷氣之前迅速霸占了她的軀體。
尉遲俞夏的靈魂依附在那女人身上，記憶再次以洗腦的方式迅速占據他的大腦空間，那急速增添的記憶沖擊著他的腦神經，不容他舒一口氣。他突然猶如被雷電擊中，全身僵硬地暈倒在地，許久不能恢覆意識。等到他意識稍微恢覆時，身體又開始像中了毒的螞蚱般不停抽蓄，表情扭曲，十分痛苦。一旁看著的人都因害怕而不敢隨意靠近。他在那女人的記憶裏，看到了葬禮．．．．．．
“小扇，我不是叫你留在家裏嗎？怎麽還是跟來了！”
“我不嘛，人家就要來嘛，大姐走得那麽可憐，我怎麽能不來送她呢？放心吧，我知道自己的身份，我保證不會添亂。”
“這裏客人很多，你去後面跟王姐一起，乖乖在那兒呆著！”
“不．．．．．．嘛！”
“你剛才怎麽答應我的？”
“好了好了，我知道了！”
殯儀館裏請來了法師，虔誠地為逝者誦經超度。大堂裏表情沈重的男男女女都在低頭哀悼。小扇悄悄走進內堂，那裏是逝者遺體臨時安放的地方。她靠近逝者的棺木，看著躺在棺材裏的女人，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。那棺木裏躺著的是白莫心，她的面容如往常一樣漂亮，只是永遠地閉上了眼睛。
尉遲俞夏顧不上理會那女人在母親面前的各種謾罵和嘲笑，他珍惜這個可以靠近媽媽的機會。這是他唯一能送她最後一程的機會啊！他終於見到了想念許久的媽媽，只可惜她竟已逝去，他欲哭無淚！此刻他久久端詳著媽媽，渴望能夠俯身擁抱她一下，但這個心願，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完成，他只是在看別人的記憶罷了！他木訥地看著媽媽被送走，被火化，最後變成一壇骨灰，被送回家，擺在一間木閣樓裏．．．．．．
尉遲俞夏仍在地上不停地抽蓄，他不願意失去媽媽的記憶，他還想要獲得更多，但是每看多一眼，他的心臟就多一分悸蕩，他的神經就多一圈膨脹，他的血液就添一許噬血之念。最後他終於不得不擺脫小扇的軀體，重新恢覆了自我意識。他發現自己在多次使用了占屍術之後，靈力消耗太大，身體已有些吃不消。此刻他全身上下都使不上勁，假如有夠膽的人沖出來，絕對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他。他趁著有限的時間，快速調整了自己的心緒，恢覆著體內的靈力。
這個十三歲少年，在靈魂尚且稚嫩而脆弱之際，發現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已離他而去。他承受了如此突如其來的打擊，一不小心也許會沈痛得死去，但是他覺得夠了，悲傷已經夠了。他收拾起難過的心情，不許自己再流一滴眼淚，今天所流的眼淚已經太多。他想，是時候將自己脆弱的心封閉起來了。
十五
今天，他要讓所有事情都有個了結。他不知自己在地面呆坐了多久，雙腿都麻痹了，使了吃奶的勁才讓自己爬了起來。他一拐一拐地穿過大廳，朝安放媽媽靈位的屋子走去。他仍記得，媽媽曾站在風很大的陽臺上，帶著濃濃憂郁的眼神問他，能不能帶她走，他拒絕了。那是他可以幫助媽媽脫離苦海的唯一機會，但他親手把媽媽的希望給毀滅了。是他將她的渴望逃離的心捏碎，碎得不留一丁點渣滓。他恨自己，恨得想立刻死去，但如今能阻止他滅殺自己的原因只剩下最後一個，就是祭品還不夠奢華。
他走進靈堂時，正巧看見了極度想見到的，那個所謂的他的父親。他覺得這很諷刺，他們一家三口的再次團聚，居然是在這樣心酸無語的場景。尉遲痕新聽見聲響轉過頭來，看了他兒子一眼，又面無表情的轉過頭去。他的樣子似乎比之前見到的要蒼老許多，身材也削瘦得很，像一個無力的老人，泥癱在那張妻子常坐的木椅上，眼睛盯著她的靈位發呆。
“莫心已經死了，你還來幹什麽？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